小弟叶言小我三岁,正是长身体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他。便是那时,我入宫成了一名普通宫女。
我素来忠厚老实,又做事勤恳,虽被分在浣衣坊却深得掌事姑姑喜爱,较之旁人倒也不辛苦。一年下来,也攒了不少细软。
在此之前,我不曾有过要做宫妃的念头。
原是想着,年纪一到就离宫,后寻一良人出嫁,自此安稳度过一生,却在无意间碰上太后心疾发作倒在假山下,当时竟无任何姑姑陪伴在侧。我并不识得她就是太后,只当是哪位姑姑旧疾发作,从怀中就掏出自己研制的药丸让她服下。
我虽为女子,但自幼跟随在阿爹身边习得医术,虽及不上阿爹的一半,但也能比得过一些寻常大夫,所以我研制的药丸对紧急病状很有缓解之效。
太后很快就醒了。
后宫之中,命运往往于一夕之间。待嬷嬷侍从们从后面赶到时,太后已拉着我的手满目笑容。她问我出自何宫,又问我是否怀有一身医术。我方点头,太后就下了口谕,从今日起让我服侍身侧,于一小小宫女升为慈宁宫一等宫女。
刚去慈宁宫时常受到其他宫婢排挤,说我怎样用心计手段博得太后喜爱。
等服侍太后两月,气色愈加红润年轻,她们才转而一口一个“叶茹妹妹”。我的地位也蒸蒸日上,半年后更是成为正七品娴美人。
太后只皇上独子,故皇上每日都来请安。太后素来崇尚礼佛,于午后总要静念佛经,每每这时皇上便过来饮上一杯我特意烹煮的寒梅煮雪茶。
茶原本为太后准备的,用腊冬红梅,取冰库落雪烹煮,因梅花香气馨甜,雪气清冽透寒,烹煮出来的茶清香入骨,淡而久远,于静心冥想颇是有效。
某日却见煮好的茶不知所踪,四处寻找时但见一人背窗饮茶,饮的正是那杯寒梅煮雪茶。
那人身材颀长,玄衣墨冠。我只以为是哪个侍卫来宫中偷茶,当即喊了一声“抓贼”,待侍卫们冲入后齐齐跪倒在地,我方明白眼前人竟是当今圣上。也是后来得知,皇上感念太后恩情,每日请安只便服加身。
此后,皇上便常常来宫中讨茶。他面容俊美而贵胄,款款之中透着少年帝王独有的清贵而素洁。日复一日,我与他之间竟萌生一丝情意,不若陛下与宫女,倒更像是一对寻常男女,泼墨煮茶,静聊一生。
我素不愿成宫妃,在后宫的日子,已对明争暗斗晓了几分,但若不是太后开口,我断不会抛却一切成为金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
入宫一载,我怎会看不懂太后眼底的深意。
皇上至今无子,丽妃性子刁蛮霸道,决不允许有其他宫妃怀孕。
我本无心卷入,但如今却是难逃于外了。
思及至此,我随即跪下,感恩太后深情厚爱。
“叶茹,你可要明白哀家的心哪。”太后满目慈爱地从塌椅上起身,将我扶起。窗外的暖日倾斜而下,映照着太后那保养得极精致的轮廓,愈加显出别样的雍容华贵。
“奴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后浅笑:“怎还称奴婢,自明儿起可就是娴美人了,要称‘妾身’。”
我一时局促,太后身旁的徐嬷嬷却朝我行了宫妃礼,看得太后笑开了花。
随后,传旨的太监笑盈盈地宣读了我被册为娴美人的旨意。美人之位不高不低,但因有了个封号便是不同凡响。
皇上与我一见倾心,对我十分疼爱,不久连连再升,最终封为娴妃。
2
至于冬夏,是内务府按照娴妃礼制新分的宫女之一。
她看起来十分乖巧更不像是会生事的,也很勤快。只是唯一有小缺憾,便是年少时曾玩捉迷藏不小心将脑子磕到了桌边,至此脑子似是有些问题了。
我念她本分老实,便提她入了内殿侍奉。
我向来是记不住宫女的,除了贴身宫女边菊和玉儿。
若是没有除夕夜缝制牡丹裙那一幕,我是无论如何也注意不到娇弱瘦小的冬夏。除夕素有家宴惯例,太后亲自准备,群妃都欲在太后面前有个好模样,自是装扮隆重,我也不外如是。
玉儿特意让内务府备了一件水红色牡丹百褶凤尾裙,牡丹缠枝纹样,金线压着裙角,精致繁复的裙身正中绣着一朵牡丹花树,穿上自是端庄稳重,华贵无双。
可就在当天,裙上的牡丹纹样竟是脱线了,即便重换,也来不及。何况是数十个京都最好的绣娘所制,针脚细密难以模仿,眼看今晚就要沦为各妃口中的笑话,竟有一宫女毛遂自荐。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信誓旦旦地跪着说:“娘娘,奴婢可以挽救。”
边菊忙喝了句放肆,我却摆手轻道:“就让她试试。”
谁也不知道一名小小的扫地宫娥,竟会如此娴熟的手艺。当她将缝好的长裙展开时,只一朵盛放的金色牡丹。
大概我也曾为宫娥,对她登时有了几分好感,又听她说了年少时脑袋撞到桌角的遭遇,更对她有了怜爱之意,就让她今后服侍在身侧。
入宴时分,我自是风华无限,就连高高在上的丽妃也不过平分秋色,眼里满是嫉妒。
都说后位之争就在我与丽妃之间,虽然我家境不足,但在前朝口中是为贤妃角色。较之目中无人的丽妃,我在贤德方面略胜一筹。
经过那一晚,这样的流言在后宫里传得更盛。
众妃几乎每天都来春央宫,无一不说着奉承恭贺的话,我虽心上高兴却面不改色,只淡淡地一笑了之。日子一长,她们竟爱上了这里的甜点,临走时总要捎上一份。
说起来,冬夏这丫头会的很多,点心也做得像模像样。犹记得她做的金麦酥,我尝第一口便思起了宫外的母亲。
“娴妃姐姐真是好福气,身边有这样一个乖巧玲珑的宫女,可羡慕死妹妹。”瑜贵人拿起一块甜点送入口中,方咬了一口,泪水就落了下来。
我正欲问原因,她却颤抖着声说道:“这蟹黄糕竟和我家乡的味道一样。如今回想,已离家乡三年,也不知……也不知爹娘……”她潸然泪下,晶莹的泪水染湿了华贵的裙衫。
“奴婢之罪,是奴婢冒犯了。请贵人责罚。”冬夏跪下,卑微恭敬。
“妹妹若是顶思念家乡,不妨让冬夏多给你做些……”我有些不忍打断,“妹妹莫要再伤心,等过些日子,本宫自会对皇上提起让你爹娘入宫探望。”我将声音放柔了些。
其实我何尝与她不同?宫门深深,一旦入了,此生都无法再度走出了。又遑论宫墙外的亲人,明明都存活于世,却硬是被那道天闸生生阻断,无法相见。
“妹妹就谢过娴妃姐姐了,这份恩情自当永记于心。冬夏也快起来吧,稍后我要多带些回去。”
又谈了些话,见天色渐晚她才施施然离去。临行时,她带了满满一盘蟹黄酥,眉间喜悦尽漏。
夜间掌灯时分,皇上方与我睡下,一声“瑜贵人出事了”,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3
昭华殿中,瑜贵人竟突然呕吐不止。
太医稳住病情后只紧紧皱眉,后又挨个问了昭华殿中宫娥,晚膳贵人吃了什么。宫娥面面相觑,说贵人只食了春央宫带回的蟹黄酥。太医将银针插入其中一块,拔出后却并未有任何黑色迹象。
皇上厉声问他:“瑜贵人究竟怎么了?”
太医踌躇良久,也只是一直重复着:“这,这分明是轻微的砒霜毒,可是又……”
起初我尚不明如何回事,但见冬夏,“扑通”一声就朝着皇上跪下,复又惊恐地回望我下,语气极尽惊颤与胆怯:“皇上,奴婢有话要说。奴婢素来擅长做些糕点,经常分给春央宫众人吃,却从未出过事,除了今日……”
她面上惊怯,低眉俯首极尽谦卑。
“奴婢今日做蟹黄糕时,肚子忽然不适,就从小厨房离开了一会儿。再进去时,便见玉儿姐姐神色慌张地从里面出来。奴婢问她,她却吞吞吐吐,如今想来,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玉儿一听,不敢置信:“冬夏,你在说什么呢?我今日去是为边菊熬制红糖水!边菊的月事一直不调,又不想让娘娘担心,便一直没让我说,所以我才如此,根本不是你说的在蟹黄糕里下毒。娘娘对你一直很好,你怎能如此陷害娘娘!”
我早已明白过来,“砰”地跪下身去,解释:“臣妾惶恐,臣妾是怎样的为人皇上最知,定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更何况太医方才已查验,并非是蟹黄酥中掺了毒药,又何来臣妾指使玉儿下毒?”
这时,有倩影步入,堆纱笼绣,珠翠满头,正是丽妃。
她道:“皇上,臣妾一听闻此事,就命人搜查了春央宫,竟然在内殿的柜子里找出一本《天下毒籍》。宫中皆知娴妃妹妹医术颇高,这区区下毒的本事更不在话下,想来娴妃甚妒瑜贵人获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皇上也将信将疑,接过那本书,翻了几页神色大变:“快给朕瞧瞧那蟹黄酥里是否掺了蜂蜜?”
宫娥检查一番后,均点点头。
皇上猛地将书掷在地上,厉如雷鸣:“蟹黄加蜂蜜,竟会叫人上吐下泻、腹痛难忍、生不如死……瑜贵人本就是体寒之人……娴妃啊娴妃,你怎能谋害宫妃?朕现在就听听你如何解释!”
若是两年前,有人这样陷害我,即便是据理力争我也不会承认下毒。因为那时总以为万人企及的红墙之内定是人世间最华贵而讲理的地方,却也是这里断了我的妄想。
深宫只有各怀心思的争宠,以及拜高踩低的眼色手段。
我幽幽扯了抹笑,将头触在冰凉的青瓷砖上:“皇上既是认定是臣妾做的,臣妾的解释又能改变什么?”
我很累了,一步步能走到今天,也算对得起叶家历代先祖。
只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凉起来,不知如何就想到了皇上。原以为我与他也能成寻常夫妻,却忘了他终究不是我一人的。
还有阿爹,阿娘,小弟,也不知他们若是知晓我就此没了,他们该有多伤心!或许,只能怪自己命薄,无福长岁。
“你倒是识趣。来人,罢去妃位,即刻打入冷宫!”
“哀家在此,倒要看看谁敢动娴妃!”
我闻声一怔,抬起头来,竟是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走入。她神色犀利愠怒,直直望着皇上:“娴妃是从慈宁宫里走出去的,也就是哀家的人。莫非皇上觉得,哀家也参与其中呢?”
虽是暮春,却寒意直逼。
皇上随即解释道,“母后,您这话不是折煞儿臣了!儿臣晓得您疼爱娴妃,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即便有心庇护,恐怕也难堵悠悠众口呀。”
“那皇上怎确定此事定是娴妃指使?就不是别人?”
皇上垂眸望了我一眼,下意识道:“不如这样,此事确实有待调查,先将娴妃降为娴美人,禁足春央宫,待事情查清楚了再议……”
他话未说完,丽妃随即打断他:“可是皇上,证据凿凿,的确是娴妃……”
“朕方才说的话你难道没听明白!来人,将宫女玉儿送到慎刑司拷问,必须给朕一个真相!”
“臣妾不敢,但听皇上旨意。”丽妃再是有怨言要发,也只得生生吞下。只是那双美目与我对视时,眼底的阴狠叫人一颤。
丽妃。我咀嚼着这两个字,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不是看不明白,冬夏是她一早就安排过来的人。
4
玉儿禁不住拷打,为保住我美人身份便一口承认,与我毫无干系。
她是在第三日夜里咬舌自尽的。我被禁足在春央宫,在听到消息时心痛得难以自持,好几次都要冲出去见她最后一面。
边菊将我拦住:“小主千万不要冲动!玉儿此番为的就是小主,小主定要忍辱负重。”
好一个“忍辱负重”。仿佛烈日下的一团熊火,光芒灼热却仍旧冷得直抵人心。
日子很快就走到了夏,虽废了禁足,但春央宫却愈加衰败萧条。宫人们渐渐陆续走了,毕竟守着一个不受宠的小主毫无前程可奔。至于冬夏,因检举有功,自是又跟了丽妃。
因为丽妃,查有身孕,皇上喜出望外。
“秦氏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卓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边菊说着诏书,语气尽是不甘。
说来不过是因为少了我的竞争,秦氏的后位才会如此之顺利。若非如此,又怎会让权力日益膨胀的刑部尚书之女为后呢?
本朝一向如此,严防权力炽热,所以封后一拖再拖。如今秦氏终于得到她想要的,她那样的性子,怕是今后我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果真,皇上自此再也没来过春央宫。听边菊说,好几次皇上都已经到门口了,却偏是因皇后胎心不稳给急急赶了回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来年春天,皇后顺利诞下一帝姬。
消息传来,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不由地想起太后,她虽仍旧袒护我,却总不会一直毫无理由,何况经历一番,仔细想想太后总有什么没与我说明。便唤了边菊,让她将我稍作装扮一番。兀自又叹息,我往后命运也只能靠这趟慈宁宫之行了。
上弦月,玉盘如缺,静静地笼罩了皇城。太后见我过来,忙让我坐下赐茶。又屏退了身边伺候的嬷嬷,才与我讲起故事。
太后此生,只有一子,却也曾有一义女,那本是萧将军的独生女儿萧慕青。萧将军乃本朝良将,屡战奇功,却因身上旧疾发作,药石无医后去世。彼时,萧慕青才五岁。太后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接到身边抚养。因她与太子一同长大,渐渐生了情意,太后又疼爱她,便让太子娶她做了侧妃。
但太后怎么都不会想到,慕青竟落水致死。
“这件事鲜有人知,但哀家今晚却说与你听。”太后从回忆中走出时,眼底明显有微微湿润流下。我忙将手帕递给太后,她却摆摆手继续说下去。
“初次见你,便让哀家蓦地想起了慕青。她也曾如你一般,有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当听到她逝去的消息时,哀家怎么都不相信,前几日她还与我一起说话,怎会好端端地落入水中呢。哀家懂她,定不会独自在雨中散步……”
“难道太后认为萧姐姐是被人推下水的?”明是炎夏,心底却莫名涌出一丝寒意。
“后来几月,哀家暗查,但东宫所有宫人都说是慕青自己掉下去。直到一年前皇后身边的太监酒后说了实话,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
我不解:“可当时皇后还未入宫呀?又怎会……”
“正是那一刻,哀家才知晓皇后的野心竟这么大。只有慕青没了,她才能顺利入宫,没有任何阻拦。”
原来是这样,我又问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的心里一直有萧慕青,这我是知晓的。他也曾同我说起过她。
那是他此生最无法忘怀的一段记忆。
“皇上素来讨厌后宫纷争,哀家也不愿他烦心。”
也是,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这些琐事,何劳他呢。后宫事情,自然是后宫人解决。
“当初因她腹中怀有皇嗣,没有动她,如今小公主也顺利地出生了……”她悠悠说着,那双不曾因岁月垂涎的美目中生出坚决,“叶茹啊,你和哀家今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5
小公主的满月酒定在月中,因我是皇后最不愿见到的人,自是没有让我入宴。然而太后早已料到,暗中让人安排了一切,只等最佳时机出现。想来已有大半年消失在众人面前,大抵有些人也把我忘却了。后宫便是如此,看起来尤为热闹,实则却是最冰冷无情的地方。
宴会开始,歌舞笙箫。
待到众人酒酣正起,摇摇欲晃时,却听见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伴着女子清婉的歌声传来。那歌声轻柔婉转,却叫人听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曲调,只有几句模糊的唱词依稀飘进耳中。
“不知梅雪茶,今岁何人煮。味比佳酿犹苦,色难牡丹华郁。凉夜踏破冰玉,赴送金殿故人。不饮两三梅雪茶,谁懂愁绪相思忆。”
一去唱罢,我手执一壶寒梅煮雪茶缓缓入殿。主殿上的两人都未料到我的到来,皆是怔在那处。
我将茶搁下,跪在地砖上,一行清泪随即就下来。
我晓得此时的我很美,流泪的时候一定也是最怜人的。我身着一袭水红色金丝穿花百皱裙,梳着飞天髻,如水的杏眼灵动逼人,斜插着一支宝蓝点翠珠钗。
“妾身不请自来,但请皇上恕罪。可妾身自打去岁便再没见过皇上,甚是思念。即便皇上要责罚妾身,妾身也不后悔……”
这些话并不虚假,我确实太过思念。后宫生活太过冷清,唯一能让我坚持下去的便是这份思念。
果真,皇上随即走下来。他当然不会责罚我。
他不由分说就将我拥入怀中。
“阿茹,真的是你!”
水袖滑下手臂,露出寒冬冻得旧伤。后宫一向如此,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趋之若鹜,就连内务府亦是。
在冬天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褥都是薄的,每每晚上,我冻得整夜咳嗽。边菊每次去内务府都被遣回,主事公公说:“边菊姑娘不必忧心,只要有皇后娘娘的口谕,你想拿多少新的被褥,咱家都会奉上。”
就这样,我的身子自此元气大伤,从此畏惧严寒。我虽为医者,却没有上好的药材,不过春日,仍需裹着厚厚的冬衣,风一吹便是冷到骨子里。最心疼的是边菊,她与我相依为命,手上的冻疮裂开到至今还未好。
皇上眸子蓦地泛红,大发雷霆,斩杀内务府主事公公。
他轻抚上我的眉目,他曾说那是他最喜欢我的地方,柔软青黛,如山一般绚烂。
我反握住他手,泪水如线串,目光坚定道:“妾身受什么委屈都不打紧,可唯一不敢受的就是见不到皇上,如蛊蚀心……”晶莹的泪水滴落他手,“如今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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