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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深秋九月,一行人步履急切地登上乾清山,副将卫及在阔气的柏木大门上敲出三个响儿,没一会儿,打里面钻出来个童子,看清来者是谁后,童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诸位,我家先生不在,换个时候再来罢。”
“又不在?”卫及的耐性浑然磨净,“去告诉你家先生,他若再不出来见我家将军,廖家军就荡平这乾清山!”
“卫及。”一个清冽的声音制止住他,“他不过一个门童,能做什么主呢。童儿,你去告诉宁先生——大祁子民的命运,全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话音刚落,忽一曲琴声空灵传来,在山谷间悠荡不息。她垂眸浅笑道:“看来是不用了。”
女子带领诸人朝着琴音寻去,曲折找到乾清山的绝巅上,只见那里正坐着一个灰青色的背影,面临群山,手抚古琴。
卫及正要上前,却被女子拦住,她将食指立于唇间,示意众人噤声。直至一曲琴音弹罢,女子才款款走向那人,轻语道:“先生终于肯见我了。”
“宁某一介微贱书生,何以劳动将军亲请三番?”
“为天下。”
此三字从女子口中说出来,语气堪有千斤之重,那背影听后身形一顿,而后又开始轻勾琴弦。
“宁某不才,担不起‘天下’二字,将军请回罢。”
陡然一道剑光闪过,才从卫及鞘中抽出,转瞬便落在宁宿的颈上,再看那执剑之人——目光淡漠,面不改色,但握剑的手隐隐隆起筋脉,决绝无比。
他发出一声轻笑,“宁某无心入世,将军若要取我性命,大可请便。”
她并未下手,而是举着剑绕到宁宿面前,对其再三打量,身后众人凝神屏气,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宁宿见她忽然挑了挑眉,然后将剑刃缓缓移到琴弦下,只需微微一挑便可使琴弦尽断。“先生确定?”
“其实……也不是没得商量。”
2
卫及不明白为何宁宿将那琴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廖莘向他解释:“你可听过梅妻鹤子?”
卫及摇了摇头,廖莘也跟着摇了摇头,然后扔下卫及走进宁宿的营帐中。
“廖莘行伍之人,若有得罪,还请先生莫怪。”
宁宿一心擦拭他的宝贝古琴,半日才抬头,不由得一怔。廖莘已换上了甲胄,头发绑得干净利落,看起来沉稳干练,与那日身着一袭浅色轻衫的女子比起来,似全然换了一个人,唯独眸光中的坚定不曾改变。
宁宿清清嗓子,“闲话少说,请将军把布防图拿来罢。”
羊皮纸卷在桌案上摊开,宁宿大略看过一遍,手指落在图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此地可以一战。”
廖莘朝他所指的地方瞧过去,又在脑中推演数遍,半晌后吭声:“先生所言有理。”
宁宿卷起图纸丢在角落,重新擦拭起他的古琴,“那宁某等候将军佳音。”
一夜无梦,宁宿被边关清晨的寒气给逼醒,捂嘴打了个呵欠,他准备给自己弄杯热茶喝。帐外操练声震动方圆十里,宁宿收了收前襟,闲步走了过去。廖莘正在排兵布阵,见他出来,恭谨道:“先生早。”
他不过是点拨了一句,廖莘便已将作战计划全然备好,连日练兵,只待合适时机就可奇袭敌军。他有点觉得,她根本没那么需要自己。
“战场危险,届时先生留在大营即可。”
半个月后,天时恰好,宁宿望着廖莘站在高台上鼓舞士气,准备出兵。这是他出山后的第一场大战,军队浩浩荡荡启行,廖莘提枪上马,对留下的守兵嘱咐道:“务必保护好先生。”
宁宿空坐帐中弹了一日的琴,直到手冷得不听使唤,干脆钻进毛皮厚毯中。
无趣,无趣,哪及在山中逍遥自在。
又是一夜无梦,帐外吵嚷不休,宁宿没好气掀开帘子,却被眼前景象给惊住了。廖莘朝他欣喜道:“先生,我们胜了!”
他的目光却盯在她颈上那道深长的伤口上,再看向别处,无一不被血污沾染,前几天还帮他提水的士兵而今袖口空荡,淅沥地向下滴着血水。胜利的喜悦声与伤痛的低吟声混杂在一起,半片人间,半片地狱。
谁都知道战争是惨烈的,但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明白那究竟有何等的惨烈。
廖莘见他怔住的神情,愧疚一笑,“不好意思,让先生见了血腥。”
宁宿一言不发,径直走过去拨开正为廖莘包扎的卫及,抓起她的手腕把脉,又查看了伤口,良久递给卫及一张方子,示意他按方熬药。
宁宿顶替卫及帮廖莘处理血伤,不由得眉头紧锁,因为刀口再深半寸就会伤及动脉。廖莘抻着脖子一动不动,原本的喜悦被愧疚覆满,“先生放心,就算廖莘死了,也定护先生周全。”
他的眉头并没因为这句话就得以舒展,蓦然瞪了她一眼,冰冷道:“兵不可无将,若将军如此不惜视自身安危,收服西蛮就如天方夜谭。”
卫及蹲在灶前熬药,宁宿见他笨手笨脚,顿时气从心起,把扇子从卫及手里抽走,将他赶去一边。
卫及不知如何自处,干脆蹲在那里与宁宿搭话:“先生,什么是‘梅妻鹤子’啊?”
宁宿盯着火候,猜出他为何有此一问,“是将军告诉你的?”
卫及“嗯”了一声,又听宁宿独自低喃:“她确有些聪明。”
听见这话的卫及忽然来了劲头,开始侃侃道:“莫看我家将军是女子,多少男儿都比不上她呢!”
“说来听听。”
3
三年前,西境军主将廖世忠撑着病躯提枪上马,指挥兵士与西蛮大军作战。可惜他敌得过兵马数万,却敌不过病老的自己,最终输了此生唯一一场败仗,为国捐躯。
廖将军战死的丧讯令朝野大为动荡,同样年迈的皇帝不知还有谁能顶替廖将军,去夺回那被西蛮抢走的七座州城。群臣议论,各推人选,可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初露锋芒的新秀,都在奔赴西境之后传回战败的消息。
皇帝不由得坐在龙椅上哀叹:“莫非是天亡我大祁……”
这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跪在朝堂外面,宫人进来传话,说是廖将军之女廖莘主动请缨,欲前往西境顶替父职,夺回大祁失地。
那是在廖莘送父归殡半年之后,本该关在家中守孝的她,此刻却跪在大殿外头,忍受烈日的炙烤。西境的日头比京中要烈得更多,但她宁愿重回那个充满厮杀的死亡之地,也不要背负着父亲的遗憾在闺中安度一生。
争议顿起,皆说女子如何能担起戍边大任,诸多猛将都退敌不得,莫非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姑娘能反败为胜?
内阁首辅陈满则出列进谏:“廖莘随其父在军队生活多年,对西境战况极是了解,更有胜算也未可知。”
前一夜廖莘找过父亲的这位挚友,希望他能够在殿上帮自己说话,烛影里,陈首辅一遍遍地向她确认:“丫头,你当真要去?”
廖莘的答案始终如一:“当真要去。”
底下吵嚷不休,而龙椅上的老皇帝神情莫测,最终他将众人遣散,独留廖莘一人面圣。
“你可知,朕为何不愿让你去西境?”
她跪道:“因为廖莘是女子。”
“不,因为你是世忠唯一的女儿。”
廖莘蓦然抬头,见到的是一张慈爱如父亲的面孔,老皇帝摸了摸她头上簪的白花,呓语般地说:“年少时,世忠跟朕一起打天下,后来,他又将一生都耗在了西境。若再把他唯一的女儿牵连进去,将来朕无颜去见世忠啊。”
“可是陛下,若要让廖莘眼睁睁看着西境失守,臣女同样无颜去见父亲。”
得知皇帝决定遣廖莘去西境统兵,群臣们唇枪舌剑,从早朝争吵到晌午,誓不让皇帝发下这道御令。忽然殿外响起重铁砸地的声音,群臣涌出,只见廖莘在烈日下站得笔直,手里握着一把长枪。
携重器入宫乃是大罪,有人质问廖莘是何居心,廖莘用坚定的眸光一一扫过各张面孔,同时喝声道:“若今日无人打败廖莘,诸位可否允我赴边?”
原来是要比武。老皇帝的声音透着微微嘶哑:“谁愿与廖莘一战?”
武臣们互相推却,都觉得与一个姑娘家动手有损自己颜面,最后是前几日刚从西境战败回来的吴骁出列,打算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结果,反被廖莘给教训了。
老皇帝记得出征那天,廖莘身穿戎装,英姿飒爽,不再似那个披着孝服的纤弱女子,他甚至在她身上恍惚看见了世忠的影子。号角声响,淹没了城墙上的一句自言自语:“世忠,你一定要保佑你的女儿,保佑我们的大祁。”
身后战旗飘摇,廖莘脑中浮现着父亲每次出征的景象。她本生于江南水乡,幼时失恃,父亲固执地认为女儿只有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哪怕边境战乱不息,只要他在一日,便能够护佑她一日。
可他终会有不在的一天,于是开始教授廖莘如何保护自己,后来又教她如何保护他人。
“父亲,此后女儿替你守护大祁。”
4
廖莘不负皇恩,赴边两个月就打赢了第一场大胜仗,一口气夺回了三座城池。
卫及是一直跟在廖老将军手下的副将,廖老将军去世后,西境换了一位又一位主帅,他目睹了这些人罔顾战势,只急心于快点赢下胜仗,立功扬名,却又在失败后将过错推给士卒们。
直到廖莘归来,人们重新整顿士气,隐隐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卫及喜,卫及也忧,他怕廖莘在前线出什么差池,他愧对廖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三年过去了,廖莘带领西境军与西蛮开战无数次,终于将七座城池悉数夺回,远在庙堂上的那些人也算高枕无忧了。
可廖莘始终不敢松懈,虽然失地已被收复,但西蛮人仍对大祁虎视眈眈,不时骚扰。双方各据天险,近百年的拉锯战,皆无法使对方伤筋动骨。如果不能将西蛮境军斩草除根,边民们会一直处于水深火海之中。
这些年她见了太多血,她不惧怕,但很心痛。战争给军臣带来的是显耀功名,给百姓带来的却是永无宁日。究竟,要如何才能还百姓一个太平乐土?
这时陈满在往来的书信中提到:乾清山中有隐士,窥天机,谙谋术,得之或可平天下。
宁宿摇着扇子静静听着,心中嘀咕:所以就把他给逼出山了……
卫及双手托腮,一腔豪情忽然化作隐忧,“先生,将军实在太难了,您可一定要帮他。”回神过来却发现宁宿已经端着碗走远了,“哎,先生……”
也不知道,先生听没听见他的嘱托。
宁宿端着药碗走进廖莘的营帐里,后者正披着衣服挑灯夜读,脸上的血污早已被洗净,尽露出一张寻常姑娘家的俊俏容貌。
“先生来的正好,廖莘正想向先生请教问题呢。”
自父亲去后,再也没人指点她兵法军务,她一个人撑了许多年。宁宿夺走她手里的兵书,将药碗往她面前一扔,“久虑不利于调养气血。”
廖莘捧着碗将药一饮而尽,那方子里的药都苦得很,宁宿却见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廖莘擦了擦嘴,轻淡道:“只有廖莘睡不安稳,大祁子民才能睡得安稳。”
宁宿抓过她的手腕把脉,夜晚鹧鸪啼鸣,营帐外刮过猎猎风声,昏暗的烛光里,廖莘凝视着闭合双眼的宁宿,耳畔似能听见他气息轻吐的声音。
“先生,其实我一直心中有愧,您本可在山中不问世事,一生无忧,都是廖莘把您牵扯进这血雨腥风中。”
宁宿睁开眼睛,放下她的手,“那就请将军答应我,只要西境安定,便放宁某回归逍遥。”
“我答应你。”此言既是要她允诺,同时也是允诺了她,廖莘心里安稳下许多。“听闻先生能窥天机,可是真的?”
“那是先师的本事,宁某不才,只学到谋术,未窥到天机。”
炭火爆了一声,宁宿脑中忽然响起师父的预言:“你命里有劫数,唯有躲在山中避世不出,才可安度一生。”
“先生,先生?”廖莘打断他的冥思。
夜深了,宁宿端起空碗离开,刚掀开帐帘却又给她留下一句话:“下次,宁某陪将军一起出战。”
卫及的嘱托,他听到了。
5
原本祁军偶尔也有小败,但这下子有了宁宿襄助,廖莘麾下军队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且每次出征都伤亡甚少。
敌军发现廖莘突然换了路数,战法奇诡,令人防不胜防,派探子去查才知道祁军里多了一位军师,被廖莘视若珍宝。
是夜,祁军正在庆贺胜利,篝火烈烈,将士环坐,廖莘本想拉宁宿一起热闹,后者却只想躲在帐子里弹琴,拒不出营。
卫及喝得有些兴起,勾着廖莘的脖子唠叨不休,廖莘也是喜不自胜,同将士们大肆欢饮,只是会在举杯的间歇忍不住朝宁宿的营帐望去一眼。
灯火透亮,映着一个安然抚琴的剪影,为这粗糙的边关生活平添了一抹温柔。骨子里江南女儿的柔软忽然作祟,廖莘想,自己一定是醉了。
神思恍惚间,远处忽然升起一道冲天的火光,许久才有人醉醺醺地喊出:“是粮草烧着了!”
廖莘被晚风吹出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没想到,刚被他们重创的西蛮人居然会趁夜偷袭!
廖莘率卫及等人赶到粮仓处,不费多少力气就将袭军全数围剿,卫及不禁嘀咕:“就这么点人?”
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廖莘赶回宁宿营帐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独留一把孤琴无以出声。廖莘疾步走出帷帐,提枪上马,对众人喝道:“随我去把军师给抢回来!”
宁宿被身着皮绒的西蛮人围住,其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对他几番打量,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羸弱书生那个神机妙算的军师,许久才发话,居然是要他归顺西蛮。
“金银财帛,美女如云,爵位权势,先生尽可择选。”喀尔克说。
总是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宁宿盘腿坐在地上,嘴角勾出不屑的弧度,心中想:他们到底是没有廖莘聪明。
喀尔克见他如此神色,怒而拔刀指在他的鼻尖,“既然不从,我便杀了你!”
宁宿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们可听过梅妻鹤子?”
西蛮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忽然远方马蹄声疾,卷起数丈滚滚黄沙,西蛮人定睛一看,打头的廖莘携全数祁军来势汹汹,喀尔克立刻提着宁宿衣领上马,率部下仓皇逃窜。
秋季的最后一场雨骤然降至,裹挟着寒风彻骨。只听得廖莘呼喝一声“蛮子还我军师”,而后驰马追上掳携宁宿的马匹,一枪挑在喀尔克的腋下,将他拨倒在地。
宁宿不知如何控马,颠簸两下便从马上坠落,眼见就要被踏在蹄下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将他提起,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廖莘马上。
“我说过会护先生周全,就一定言而有信。”
被秋雨打湿的头发紧贴在她的脸上,余存的醉意挥发出一个肆意的笑,宁宿从那笑容里看见了灿烂无比的光芒,看见了他从未感受到的生命力。
众人都半醉未醒,不宜恋战,廖莘手攥缰绳策马返回。
宁宿忽然也迎着风雨大笑起来。
“先生笑什么?”
“宁某隐逸多年,竟不知自己仍有热血尚存!”
6
一场秋雨一场寒,此雨一过,气温骤然降至彻骨。回营后,宁宿很快就染上了风寒,马背上的恣意狂荡被一个个喷嚏浑给喷没了。
他蜷在床上裹紧狐裘,又喝了自己配下的方子,却半日不见好转,怕就此卧病在床以致殆误战机,他决定出营走动走动,就此碰上了忙得焦头烂额的卫及。
粮草乃行军之根本,眼下被烧得只剩半个月的储量,而下批粮草得两个月后方才运至,就算临时传书请求调粮也得一个月,卫及正不知如何是好。
宁宿并未立即替他想法子,倒是心生疑虑:廖莘一向亲力亲为,而今遇上了粮草紧缺的要事,她为何不出面?